当前，全球高等教育正经历深刻变革：一方面，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升级加速学科边界消融，多学科交叉融合成为破解复杂问题、培育创新型人才的必然选择；另一方面，国际竞争格局重塑，推动教育合作从单向输出转向双向互动，构建开放协同的全球教育网络成为提升国家软实力的战略支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切实提高人才自主培养水平和质量[1]。地方高水平大学作为我国教育国际化的主力军，更是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主阵地。在全球化发展背景下，探索地方高水平大学以学科交叉融合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具有重要意义。

一、何谓地方高水平大学拔尖创新人才？

地方高水平大学是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的中坚力量，不同于国家“双一流”大学、地方新建本科院校，在教育国际化背景下，地方高水平大学培养的拔尖创新人才应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人才类型的多样性

作为区域层面的高水平大学，地方高水平大学总体的人才培养目标是以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和区域科技创新为指针。地方高水平大学的拔尖创新人才应包含但不仅限于从事基础理论研究的学术拔尖创新人才，应更注重引领社会经济发展、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因此，地方高水平大学拔尖创新人才应该具有领域上的多样性、层次上的拔尖性，旨在培养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宽口径、厚基础、强能力、广视野的高素质营商创业人才、科技创新人才、学术研究人才。

（二）创新活动的多元化

具有卓越的创新素质是国内外拔尖创新人才的共性特征，但不同类型的地方高水平大学强调的创新素质是不同的。从我国科研投入数据来看，2023年我国科研经费支出33357.1亿元，其中基础研究经费支出2259.1亿元，应用研究经费支出 3661.5亿元，试验发展经费支出27436.5亿元，三者占比分别为 6.77%、11.0%和82.2%[2]。科研经费支出类型和结构反映了创新活动的类型，由此可见，创新活动在应用领域更为集中，而地方高水平大学的优势学科主要集中在应用领域，这一学科特点使地方高水平大学在进行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过程中注重培养学生在实践应用领域的创新素质、创新创业精神和实践动手能力。

（三）与区域产业发展的高匹配性

服务国家战略、带动区域经济发展、培养面向世界的高素质人才，是地方高水平大学办学的根本宗旨。地方高水平大学在学科设置、人才培养、科研方向上具有独特的区域优势。以浙江理工大学为例，作为纺织行业的一所百年老校，学校先后入选浙江省重点建设高校、浙江省高水平大学建设高校。以学校2023届本科毕业生为例，65%左右的学生来自华东地区，72%以上的毕业生选择在浙江省内就业，服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这种与地方产业紧密联系的高匹配性使地方高水平大学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呈现鲜明的地域特征。浙江理工大学优秀本科毕业生代表，如宇树科技创始人王兴兴、古茗创始人王云安、涂鸦智能创始人王学集，他们在创新创业领域取得的成绩与浙江省近年来大力构建“315”科技创新体系、推动数字经济“一号工程”等区域经济发展政策紧密相关。也正基于此，地方高水平大学所培养的拔尖创新人才更加依附于地方发展，体现出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质。

二、为何以学科交叉融合培养拔尖创新人才？

拔尖创新人才是推动我国科技创新的战略资源，更是增强我国国际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力量。全球化背景下，高校采取学科交叉融合培养具有国际视野和跨文化交流能力的拔尖创新人才具有相应历史依据、理论基础和实践价值。

（一）历史依据：知识生产模式的演变

21世纪以来，全球人类、国家和社会面临的各种复杂问题日益增加，吉本斯（Michael Gibbons）提出的知识生产模式Ⅰ在解决问题时逐渐失效。受经济全球化、高等教育大众化等因素影响，知识生产呈现出由认知语境中产生的传统知识生产模式（模式I）向在跨学科的社会和经济情形中产生的跨学科知识生产模式（模式II），甚至超学科知识生产模式（模式III）发展的态势[3][4]。卡拉雅尼斯等学者认为，知识生产模式III是一个多网络、多层次、多组合的知识创新系统，强调大学、社会、企业等多主体间的深度融合与相互促进。

为顺应这一趋势，多学科交叉融合研究、教学也需要不断更新其方法，拓宽其广度。相较于传统的学科方法，超学科理论的核心突破在于拓展了学科交叉研究的社会参与范畴，将更多相关群体纳入研究进程，让科研与社会的真实情境深度融合[5]。在超学科的理论话语中，知识生产的动力不仅是解决问题这一外因，更重要的是被多方的求真共识这一内在激情所驱动。对于地方高水平大学来说，超学科概念的应用有其积极的现实意义。在当前的人才培养实践中，超学科倡导组建跨学科师生团队，深度参与企业产品研发与社会活动，主动寻求多方协作，共同应对现实复杂问题。因此，超学科导向下的学科交叉融合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有着更为根本的意义。

（二）理论基础：国际先进理念的倡导

在世界全纳教育思潮的影响下，以美国学者霍华德·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为代表的人人成功、多元成才理念为我国高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提供了理论依据。加德纳认为，每个人身上至少存在七项同等重要的智能，这些智能在个人经历、文化环境和内在动机的影响下，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实现[6]。作为学习主体的大学生，每个人都具有不同智能组合的基础，有的热衷营商创业，有的钟情艺术创意，有的专注科技创新。因此，不同的学生是基于自身不同智力元素动态组合后的知识、能力与人格多方面协调发展的整体。学习则是学生受到问题或情境激发，主动对已有学习经验和外部信息进行建构，主动探索和创造新知识，通过意义建构和意义生成获得新知识的过程[7]。具备多元智能基础的学生个体，当受到符合自己智能兴趣和个性特质的外在条件的教育引导，则拥有更多发展自身禀赋的机会，也更容易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取得成功。

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作为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要求学生不仅具备宽广的基础知识、深厚的专业知识、卓越的创新能力，还要具备多渠道获取信息、整合知识、分析研判，以及应对和解决复杂问题的综合能力。不同学科交叉融合形成的不同专业和课程模块的动态组合，能为学生提供多学科知识、方法和视野，是拓展拔尖创新人才知识内容、提升文化素养及增强解决实际问题能力的重要手段之一。

（三）现实诉求：顺应世界高等教育发展趋势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国高等教育培养的人才存在知识面较窄、创新能力不足的问题。随着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发展，打破知识壁垒，加强学科交叉融合、开展高水平国际合作、加强创新型人才培养，已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共识。麻省理工学院的多媒体实验室汇聚了神经科学、设计学等10余个学科领域的资源，对学生进行跨学院、跨学科联合培养。斯坦福大学以项目制为抓手，联合医学院、文理学院或利用跨学科平台、课程模块超市等对学生进行双导师制、跨学科培养。同样，以学科交叉融合培养创新人才也成为我国不少地方高水平大学的选择。如南京工业大学设立2011学院，江苏大学成立菁英学院，浙江工业大学成立健行学院，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成立卓越学院，这些都是突破传统整齐划一人才培养模式的积极尝试。还有一些高校通过增设辅修微专业、降低辅修学士学位学分、提高转专业人数上限等举措，促进多学科交叉融合，大力培养各行各业的拔尖创新人才。

三、如何以学科交叉融合推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

现代科学发展到今天，没有某一门专门学科的研究仅靠本专门学科单科独进的方式可以深入下去[8]。紧跟国际高等教育发展趋势，促进学科交叉融合不仅是科技创新的动力，也是推动地方高水平大学人才培养模式变革的动力。

（一）基于人才多元发展目标，大力培养国际化拔尖创新人才

地方高水平大学制定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目标时，首先要立足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围绕自身办学定位和特色，明确符合本校实际的拔尖创新人才类型目标。一方面，要结合学校类型和层次，在人才类型结构和层次定位上做到不越位、不同质、不异化。另一方面，要积极发挥服务区域行业的优势，彰显地方高校人才培养紧密服务区域经济发展的特色。以浙江理工大学为例，学校2007年成立启新学院，致力于培养“创意设计型、创业应用型、学术研究型、技术研发型”四类拔尖人才。在八年探索的基础上，2015年设立创业学院，构建了“艺工商结合”的“科技创新、艺术创意、营商创业”创新创意创业“三创”卓越人才培养模式。近年来，学校注重学生国际素养提升，每年稳定开展200余项长短期出国境交流项目，学生参加国际组织实习、高水平国际赛事以及国际会议的人数逐年增多，国际视野得到进一步拓展，国际化素质能力显著提升。

（二）基于学科交叉融合，完善国际化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

学科交叉融合是原始创新和重大技术突破的源泉[9]，也必将成为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重要依托。首先，地方高水平大学应以组织架构重组为切入点，打破不同院系之间的学科壁垒，促进不同学科领域的交叉融合。浙江理工大学顺应产教融合与科教融汇趋势，有效整合服装与服饰设计（中美）、服装设计与工程（中美）、视觉传达设计（时尚品牌传播）（中美）、服装与服饰设计（中法）、数字媒体艺术（中法）五个专业，就是打破学科壁垒、开展国际合作、通过学科交叉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有益探索。

其次，地方高水平大学对标《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中“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推进理工结合、工工贯通、医工融合、农工交叉”的要求，加快构建多学科汇聚的学科群，促进文理交叉、理工交叉等跨学科交叉融合发展。如浙江理工大学启新学院利用学校优势学科群开设现代纺织、先进材料、数智经管、融合设计等六个学科交叉融合创新实验班，打破学科壁垒，实现了人才培养效能的全域提升。

再次，地方高水平大学可搭建国际化跨学科研究机构平台，助力本科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浙江理工大学马兰戈尼时尚设计学院（国际时装技术学院）整合服装学院、艺术设计学院三个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和一个中外合作办学机构，每年邀请40余人次的外籍教授来校授课，为学生提供了不出国门便可接受世界名校、良师的平台，成为浙江省中外合作办学的先进典范。

（三）基于问题导向，构建多样化课程体系

传统的学科专业课程结构逻辑仅仅考虑单一学科知识的纵向衔接，直接影响到学习者学科知识的拓展以及解决学科领域问题的能力[10]。学科交叉融合的课程体系遵循跨学科的价值逻辑，以问题逻辑为导向，重构面向国际的多样化课程体系。

一方面，针对各类拔尖人才发展需求，提供多样化课程，优化学生的知识结构。浙江理工大学启新学院为创意、创业型拔尖人才设置的课程体系以行业需求与目标要求为驱动，课程建设与产业发展互动；为学术、技术型拔尖人才设置的课程体系突出基础厚实、个性化、不同学科知识和技能交叉融合。

另一方面，围绕学科交叉融合聚焦的主题，组织模块化的课程体系。“在跨学科教育中，不同学科知识的融合程度、知识结构等将直接影响跨学科专业的知识创新与人才培养效果[11]”。浙江理工大学启新学院突破单一学科的专业知识构建模式，以优学科建强专业为思路，将专业群建在学科交叉群上，设置跨院系、跨学科、跨专业“三跨”课程群，供学生自主选择课程模块，构建学生创新创意创业“三创”知识体系。

此外，要积极探索和拓展与世界名校线上线下交流项目，提升拔尖创新人才的国际素养。浙江理工大学先后与剑桥大学、牛津大学、麦吉尔大学、哈佛大学等海外名校合作开设直播课程50余次，2000余名学生参加线上课程。近三年，学校新增长短期线上国际交流项目26项，200余名学生参加。

（四）基于管理协同联动，优化组织保障机制

一是要从组织机构上打破学科分化的“孤岛”。当前，不少地方高水平大学的荣誉学院以项目为依托组建交叉学科群，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提供了良好的平台和条件保障。如浙江理工大学启新学院对现代纺织、先进材料、数智经管、融合设计等六个学科交叉融合创新实验班，协同相关学院制定荣誉生培养计划，全程实施导师制、贯通式、融合式、个性化、项目化、国际化“一制两式三化”培养，有力推动了不同学院之间学科专业的协同合作。

二是要优化管理体系，建立健全灵活的评价与激励机制。学校需出台更加弹性的评价制度，对教师的跨学科教学科研成果在项目评聘、人才推荐、晋升职务中给予同等认定。通过设置交叉学科人才岗位、实施灵活的人才管理办法等机制，激励跨学科团队合作与人才培养。

三是要建立学科资源共享机制。地方高水平大学要建立有利于学科交叉融合的教育教学资源共享机制，建立跨学科指导和工作机构，为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提供组织保障。浙江理工大学在校级层面设立启新学院工作协调与指导委员会，负责协调学科交叉培养人才涉及部门和学院的工作。在院级层面设立启新学院教学工作委员会，负责贯彻落实学校学科交叉培养政策。同时，明确相关学院作为启新学院人才培养实施主体，促进跨学院学科资源共享。

参考文献：

[1]习近平.朝着建成科技强国的宏伟目标奋勇前进[J].求是，2025（7）：7.

[2]2023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EB/OL].https://www.gov.cn/lianbo/bumen/202410/content_6978191.htm，2024-10-02. 

[3]王晓玲，张德祥，试论学科知识生产的三种模式[J].复旦教育论坛，2020（2）：13-15.

[4]J Thompson Klein, eds., Transdisciplinarity: Joint Problem Solving among 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Bern: Springer Basel AG, 2001), 4.

[5]蒋颖.超学科研究评价:理论与方法[J].社会科学文摘，2021(10):16-18.

[6]殷建连，孙大君．手脑结合概论[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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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何晓柯.新质生产力背景下高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实践与创新探索［J].高教论坛，2024（8）：80.

[10]李佳敏.跨界与融合：基于学科交叉的大学人才培养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4.

[11]刘海涛．高等学校跨学科专业设置：逻辑、困境与对策[J].江苏高教，2018（2）:6-11.